人生行舟 击鼓而呼

刘吟
逝者如斯夫，生命则如舟。于时间长河里行驶的人生之舟，看着沿途风景清晰模糊、远近大小相互交替，在对时间单向性的理解里，由出发驶达彼岸。期间，舟退舟济，舟横舟行，停靠摇摆，仍需击楫，终在前行。
年少之时，无所畏惧，通宵达旦，虽偶因“兴尽晚回舟”而“误入藕花深处”，却充满惊喜和情趣，也将成为人生一段难忘的回忆。后来年岁渐长，青春困恼，夹杂烦忧，偶会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感，却不知真愁为难言之“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恰如真绝境为无舟可渡未能水也。再后来，阅历渐增，偶有豪情，大多平淡，所见活法繁多，人生之“舟”也衍许多可能：意气风发则“轻舟已过万重山”，壮志难酬则“明朝散发弄扁舟”，起伏孤寂则“野渡无人舟自横”，漂泊异乡则“孤舟一系故园心”……以上都算是传颂至今的名句，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而在这些与舟有关的诗句中，却总有几句撞击心灵、符合心境，催人把棹撑蒿，常有所思行。
人之一生，不断有世事、人物、言语填充涌入生活，经过筛选而契合共鸣，沉淀激荡；人之一生，也不断有上下求索、左跌右撞、肆意驰骋之经历，也只为寻得一处出口。近再读苏轼文中之舟，窥斑见豹，愈觉其之真实，丰富，旷达乃至伟大。他最后虽以“身如不系之舟”来评价自己，却在自我人生大起大落、颠沛流离的旅途中驾驭着自己小舟搏逆流、探险境、突重围，坚持自我，怀揣从容，舒展才情，践悟旷达，在“远近高低各不同”中遗下雪泥鸿爪，令后人品读钦佩。
不妨拾抚几抹舟迹观审之。在《前赤壁赋》中，苏轼与客泛舟，由歌及古，进而由水月及有尽无尽之辩，最后豁然开朗，“相与枕藉乎舟中”，也罢，来吧，“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在《后赤壁赋》里，苏轼将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人生如梦”，亦真亦幻，也罢，去吧，终不能“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同一地点，不同时间，则在舟之上得时空变幻，品古今往来，感虚实转换，其味虽复杂，但正所谓“人间有味是清欢”，且“何妨吟啸且徐行”，越品读越明白其中之平实妙味、哲思禅味。
当今社会，若以交通工具为例而喻人生，单车略慢，高铁颇快，反而以舟为喻体，更有合拍行驶之感。那些蜿蜒在文学作品中的舟迹，则是诗人之心路旅程、体悟印记，虽几经潮起潮落、风吹日晒，却依旧清晰。它们以各自姿态，载曳着作者的风格、性格和人格，穿越时空，连贯古今，有所相通。令我们在碎片化的当下，看看“侧畔千帆过”，更应整饬行囊，笃定方向，乘风破浪，反正它终究要在行路上抵达终点，在旅途后获得停歇。
“鸡鸣钟动百鸟散，船头击鼓还相呼。”走吧走吧，人生如行舟，长歌且击楫，无悔到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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