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三人谈]"家排":有效用难道比有道理更重要
“家排”：有效用难道比有道理更重要
据了解，“家庭系统排列”（以下简称“家排”）已悄然兴起在很多城市的家庭工作坊，甚至还以公益的形式出现在一些社区、企业、高校。在清明期间，我市也出现了一个“家排”体验活动，声称可以用“家庭系统”理念指导清明祭祀的方法和作用。然而，有报道称，“家排”并未被主流心理学界接受，更有一些参与者从中得到的更多是伤害，而不是帮助。“家排”为何会受到那么多人参与甚至热捧？又为何引起人们的担忧？我们需要怎样对待“家排”？
本期三人谈嘉宾：
顾小清 常州市心理学会理事、常州市心理学会心理咨询专业委员会副主任、秘书长、常州天问职业培训学校校长
陆成 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会员、常州市青少年心理协会会长
主持人：车玉
访谈时间：4月8日
特别鸣谢场地提供：元气生活咖啡馆
《“家排”：玄》 曾钰 作 奇效，还透着诡异？
主持人：“家排”的最大特点是什么？
顾小清：“家庭系统排列”由德国心理治疗大师伯特·海灵格创建，是一个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新的家庭治疗理念。“家排”最大的特点是见效快。它借助角色扮演的实境呈现，让参与者在情感层面体验和操控家庭系统关系的动力，从而找到自身困扰的原因，再由导师给出解决方案，并很快显现出解决效果。
陆成：最容易传播的形式通常都有共性的特点，即门槛低、见效快。不仅参与者接受的门槛低，就连所谓的“家排师”入行的门槛也很低。由于现场参与者通过角色扮演进行互动，使其潜意识迅速表象化。这样的表现效果确实远比心理咨询师常规的分析要直接，并且震撼。
主持人：“家排”是怎样的表现形式？为何有强烈的效果？
顾小清：神奇，是其给人最大的感受。通常“家排”会设计一个容易吸引人的主题，比如清明祭祖的方法、亲子关系的维护、金钱关系的梳理等等。在实施过程中，通常有10多名参加者在导师的引导下坐成一圈，其中一个是个案案主，即有困扰需要解决或愿意尝试分析自我的参与者。案主从其他参与者中挑选人自愿扮演自己的主要家庭成员，比如父母、子女等，甚至是已故的家庭成员，其他人观摩。当这些扮演者在案主指引下站在或坐在相应的位置后，未经任何交流提示，他们就会受“场域效应”自然呈现出一些动作或感受。据当事人描述，这些呈现的内容与案主在家庭中的牵绊非常吻合，成为解决其困扰的依据。最后，“导师”再做出相应的指导，让参与者相互抚慰，唤醒他们在家庭系统中的责任感，实现爱的动力在家庭系统中有序地流动。在此期间，情感丰富的扮演者会突然倒地、嚎啕痛哭，性格内敛的扮演者会表示很压抑、很痛苦。
陆成：“家排”看似就是让案主在实境中换位思考，明白自己在家中应该以怎样的地位身份做出合理或是正确的行为反馈。整个过程中，在参与者之间形成的所谓“形变共鸣场”，可以简单理解为因共鸣而释放的情绪力量。不过，导师的引导通常模棱两可，参与者往往只会选择和接受符合个人实际的要素，甚至是与己无关的要素与自己链接，因此觉得这些引导很准、很有效。这样的形式可能会给人很多误导，值得商榷，也令人担忧。
主持人：这些参与者有怎样的特点？
陆成：这些参与者通常表现为对神奇、特别是神秘的事物有极大的好奇心。他们很容易被爱、美、丰盛、通透等感性要素驱使，尤其是女性。这些人中，有一些人确实受原生家庭的影响产生了心理困扰，选择“家排”，更重要的是为了其看似有效且快速的结果，于是便不计成本，无谓真假。这根本还是功利心在作祟。事实上，有一些所谓的“家排师”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满足自己的功利心呢？
解困，还留有隐患？
主持人：这样的形式和现象让人匪夷所思。有何令人担忧之处吗？
陆成：在心理学领域，存在很多难以用理性分析的现象。尽管我们很难评判“家排”理论的对与错以及这门技术的好与坏。但是，不可忽视也最令人担忧的是，带领参与者进行“家排”的“导师”的资质和素质。他们必须是经过长期系统专业的学习且亲身经过大量个案实践的、被权威认证的心理咨询师或治疗师。这样的团队辅导对导师的控场能力要求非常高。不是随便摆弄一下参与者的站位、提几句似是而非的指引就算是控场。此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会发生、出现问题怎么办，都需要导师了然于胸。一些所谓的“家排师”只是参加了一些不知所谓的机构组织的培训，拿到了一堆子虚乌有的名头，就模仿着一知半解的技术给案主做“家排”，甚至没有受到机构或督导的评估及监督。这些人只会让“家排”变得“邪门”。或许，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们把略知皮毛的心理学知识巧妙转化成了哄骗人的社会套路。
顾小清：无论采用何种咨询或治疗手段，咨询师或治疗师的修为都至关重要。导师在“家排”中要协助案主体现自己的困扰，不止需要拥有深厚的心理咨询和治疗的功底，还需要有勇气和想象力，以此觉察案主内心挣扎的症结，并控制局面，使案主在安全的氛围中找到方法、处理问题。不可否认，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在国内发展的时间还很短，混乱的现状一时难以避免和制止。不过，我们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咨询师和治疗师，尽管不是科班出身，但仍旧对这个事业充满热情，一边实践一边刻苦学习，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和不俗的成绩。对于这些心存善念的从业者，我们还是需要给予更多的鼓励和扶持。
主持人：在“家排”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问题是什么？
陆成：“家排”的很多参与者，尤其是扮演者，曾一度情绪异常激动，可是，他们并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扮演者在扮演时的情绪表现越强烈，就意味着他们被案主的情绪、特别是负面情绪影响越深。尽管导师会在扮演结束时“唤醒”扮演者，让他们回到现实的自我，可是，谁能保证他们可以真正从那段情绪中走出来？即使当时能清醒过来，又是否有潜在影响？一块吸满水的海绵能那么容易一次脱干水分吗？更何况是污浊的水。如果他们一次又一次参与“家排”，就会一次又一次积累负面情绪，又将受到怎样的影响？这样的影响事先他们是否清楚？是否有自我保护和清理的能力？他们会不会本身就有神经官能症、甚至人格障碍？这是一些扮演者和案主会陷入迷信、相信错觉甚至导致精神分裂的原因。此外，导师有没有做足预案？谁来评估和清理后续影响？怎么清理？谁来监督？谁能对可能发生的后果承担责任？这些问题若在“家排”中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后患无穷！
盲从，还不如不从？
主持人：据了解，“家排”这种方式正被越来越多地用于心理咨询和治疗。我们需要以怎样态度面对？
顾小清：很多人认为，“有效用比有道理更重要”。在他们看来，“家排”这种方式确实让一些人的困扰有了好的改变。他们认为，自己能够在角色交换的过程中有所领悟，感受到爱的流动。至于为什么会有效果、能不能解释清楚，并不重要。不过，“家排”不应被神化，也无须妖魔化。世上没有包治百病的方法。如果有人自诩“家排”最有效、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那就要提高警惕。“家排”只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一类咨询和治疗的技术。心理问题还有很多更成熟的方法处理。对于“家排”，我们可以选择尝试和体验，但不可迷信。并且，我们要做出自主有意识的选择，而非受引导而盲从。
陆成：所谓“有效用比有道理更重要”，其实是告诉人们，真正推动一个人的力量是在感性的一边，不过，还要加上理性的认同，即理性和感性实现共鸣，效果才会出现。因此，对于“家排”我们不能被感性认识左右，还需有理性判断。“家排”中显现的家庭系统牵绊可能是造成人们困扰的因素，解决了这个牵绊后，困扰会有所改善，可是，这个因素未必是造成困扰的充要条件，那它所呈现的效用很可能不是真正的疗愈效果。“家排”就像试验阶段的“新药”。尽管效果显而易见，但是，在未经足够试验、未排除“过敏”人群、未被专业人员掌握和使用、未知不良反应和副作用、未具备一整套应急保障预案的前提下，我认为，不尝试比尝试更好、更安全。而且，它还不应盲目地在公众中被广泛使用。
主持人：怎样的条件下，“家排”才可以被人们放心尝试？
顾小清：正如前面所说，任何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方式，都需要一名专业成熟且正直善良的心理咨询师或治疗师。这就需要完备的督导制度与合格的督导对其进行监督和管控。与此同时，林林总总的咨询方式和治疗手段都属于极其专业的领域，一般人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对其深入了解和全面认知，这就需要相关部门，尤其是行业协会，积极规范和监管，为参与者撑起应有的保护伞。
陆成：若要让我觉得放心，那么，就要从“家排”这类咨询或治疗方法的整个过程着手，设计好一整套严格且被行业广泛认可的咨询和治疗方案。这包括事前对参与者的人格风险评估、仪式化的操作流程规范、详尽的不良反应提示、突发事故的应急预案以及事后责任的认定机制。并且，这个方案要拟成协议提前告知参与者，并与其签署。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恐怕没有哪个工作坊或“家排师”愿意这么做。
主持人：无知者无畏，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无责者无畏，会酿成无法收拾的悲剧。对于“家排”，我们不止需要一份“使用说明书”，还需要一份“责任承诺书”。尤为重要的是，作为个体，对于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物，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和理智。对于某些确实触动心灵的事物，即使心生好奇想去尝试，也要提高警惕先去思考，对自己的行为和未知的过程有所预判，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承受可能发生的结果、甚至后果。
来源：常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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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所谓“有效用比有道理更重要”，其实是告诉人们，真正推动一个人的力量是在感性的一边，不过，还要加上理性的认同，即理性和感性实现共鸣，效果才会出现。因此，对于“家排”我们不能被感性认识左右，还需有理性判断。“家排”中显现的家庭系统牵绊可能是造成人们困扰的因素，解决了这个牵绊后，困扰会有所改善，可是，这个因素未必是造成困扰的充要条件，那它所呈现的效用很可能不是真正的疗愈效果。“家排”就像试验阶段的“新药”。尽管效果显而易见，但是，在未经足够试验、未排除“过敏”人群、未被专业人员掌握和使用、未知不良反应和副作用、未具备一整套应急保障预案的前提下，我认为，不尝试比尝试更好、更安全。而且，它还不应盲目地在公众中被广泛使用。
主持人：怎样的条件下，“家排”才可以被人们放心尝试？
顾小清：正如前面所说，任何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方式，都需要一名专业成熟且正直善良的心理咨询师或治疗师。这就需要完备的督导制度与合格的督导对其进行监督和管控。与此同时，林林总总的咨询方式和治疗手段都属于极其专业的领域，一般人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对其深入了解和全面认知，这就需要相关部门，尤其是行业协会，积极规范和监管，为参与者撑起应有的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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