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余光中
1950年5月国民党军队由舟山撤往台湾时,有不少舟山人因种种原因去了台湾。照台湾作家龙应台的说法,他们成了“被连根拔起丢到海岛上的一些人”。
这些人中有好大一批是舟山人。如旅台同乡张行周先生所言,去台的有被国民党军队强征入伍的青壮年,甚至少年学生,总数达万余之多。国民党拉壮丁,害得多少家庭妻离子散,造成历史悲剧。这些被强征去的青少年在军中受尽苦难,只有少数人经过自己努力,获得训练和进修的机会,后来在军工机关工作到退休;多数人在军中强忍苦熬,到退役年龄安置在各地荣民之家勉强维持生计。还有一部分去台人员是国民党政府机关员工和乡镇担任职务的人,这些人多数年龄较大,赴台后经营各种行业,为谋生也历尽艰难。
《宁波艺文什志》封面
《宁波风物述旧》刊载的《成仁祠与同归域》一文
浙江小百花越剧团赴台演出合影 资料照片
这些被连根拔起丢到海岛上的舟山人思念家乡,想到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会感到特别亲切。恰如诗人余光中在《乡愁四韵》中写的“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那酒一样的长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那血一样的海棠红/那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
乡愁烧灼着游子的心。在台湾的文人就用写叙旧的文章来抒发思乡的情怀,排解思乡的痛苦。张行周先生创办的“民主出版社”专门编辑出版了一套“宁波丛书”,其中有《宁波乡谚浅释》《宁波风物述旧》《宁波习俗丛谈》等。这套书里面有张行周、袁定华、金礼门、张希为、郭嗣汾、费声蜚、周梦翔、黄炳麟等不少舟山人写的回忆文章。他们写腊月廿三祭灶、做年糕,正月十三上灯供帧子,元宵开灯会、贴门神、纸祃;写三月半看出会、五月中看都神戏;写清明吃麻糍、立夏称人吃脚骨笋、端午吃乌馒头;写三忠祠、成仁祠、同归域、状元桥、红毛馆、外国坟等家乡这些古迹的来历;写舟山海味、岱山盐、金塘李子、皋泄杨梅;写结婚抬新娘子、贺郎、吃吵房果;写定海特有的跳蚤会、戏罗汉灯、唱新闻;还有写烧十庙、拜十桥、三十年夜打懒生、正月十四请屙缸姑娘等等,甚至还写到清明上坟拔茅针,秋天上镇鳌山摘毛栗,细致末脚,面面俱到,一篇篇文章都浸透着作者对故乡的温暖情怀,释放着他们对故乡的无限思念。
除了出版《宁波丛书》之外,舟山同乡会、宁波同乡会还各自创办刊物《舟山乡讯》和《宁波同乡》,刊载各种道古论今的文章。两岸开通后,这两本刊物也刊发大陆作者的稿件,如反映舟山、宁波经济社会发展情况和建设成就的现代新闻也时有所见。至今,《舟山乡讯》已出版180余期,《宁波同乡》出版了580多期。
1987年10月15日,蒋经国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两岸同胞之间整整隔离了37年,终于盼来了这一天!遗憾的是,37年过去,当初的青年成了老年;当初年长的大多已过世,余下的也已垂垂老矣。年老的乡亲凡是走得动的,比如张行周虽已70高龄,于1988年首次返乡。以后每年返乡一次。那些曾是舟山中学(定海公学)读过书的旅台老人还兴致勃勃地参加了舟山中学建校70周年和75周年的校庆活动,先后捐助美金3万余元。 70周年校庆时,旅台老人有8人,到75周年校庆时,只剩下3人。如今,张行周先生也已去世,在台的舟山中学学子恐已寥寥无几了。
两岸开通后,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于1993年11月和1996年3月先后两次赴台湾演出,剧团中有何赛飞、陈伊娜、洪瑛、王天宏等7个舟山人,在台同乡像见了亲人一样接待他们,台北舟山同乡会理事长设盛宴招待。张行周先生专门写了一篇《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中的阿拉乡亲》,在刊物上发表。
令去台的舟山人魂牵梦萦的是故乡的高堂老母,遗憾的是当他们可以返乡探亲时,老人多已不在。有一次,一位《南方周末》的记者问龙应台:“你采访过很多老兵,你可以为我们描述一些他们的梦吗?”龙应台回答说:“我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当他在诉说如何艰苦贫穷的时候,都可以讲得很清楚;在诉说如何打仗、战败、被围困、忍受饥饿的时候,都可以很坚强,但是在讲到离家之前对母亲的最后一瞥的时候,每个人都崩溃了……”
在台湾的军队中禁演《四郎探母》,连唱一句唱词也不行,怕勾起当兵的思乡之情,军心涣散,不可收拾。
张行周先生在编辑出版《宁波丛书》时,每出一辑,后面都附有一篇《编后记》,指出书中文章会让同乡读来感到亲切,也让下一代子弟知道我们的故乡是舟山,不要忘记故乡的山水和传统。张行周先生的提醒是切中要害的,如今留在台湾的多为原去台舟山人的子孙辈,他们对故乡有多少印象和感情就很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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